“去年的爆火，对于许多淄博人来说就像一场幻梦，它点燃了那段数千年前的文明火光，激起了淄博人对商业发展更深的期待。”文 / 巴九灵（微信公众号：吴晓波频道）“淄博去年只是预热”“淄博公交也卷起来了”“淄博烧烤老板们互相送客人”……这两天，淄博的话题又火上了短视频的热搜榜。因去年淄博爆火而出名的老赵烧烤，在视频里因为客人多到坐不下，开始往隔壁金岭日日鲜烧烤店送，隔壁却连忙拒绝，甚至把自家抖音账号地址改成了老赵烧烤的地址……而就在几个月前，媒体上更多的报道是关于“淄博烧烤不火了”“烧烤店主折戟”“退烧后的淄博”等话题。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淄博？淄博的烧烤行业到底有没有生根？网红经济在淄博的生命周期到底能存活多久？为了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，小巴决定重返淄博，一探究竟。浪漫淄博，复兴童话？“文旅对经济的拉动不会明显”“淄博的爆火只是一时的”“淄博没有成为旅游城市的基础”……在小巴重返淄博的路途上，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些话语。小巴的第一站是淄博的市中心——张店区万象汇。在这里，除了有淄博最大的综合商场，还有去年游人必拍的“淄博”大字墙，800米外还有去年爆火的淄博便民市场——八大局。初春的淄博，清晨的空气里还透着丝丝寒意。从酒店漫步到八大局，小巴经过的两条大街，人流稀少，路边的店面，也没什么客人。图源：小巴拍摄然而，走到八大局时，周围的场景好像被乾坤大挪移了一遍——小贩的叫卖声、熙熙攘攘的人流、拍照打卡的游客，突兀又不违和地出现在了面前。在这个淄博最大的便民市场里，集中了当地特色小吃、纪念品、书画文玩、肉铺、菜铺等店铺。从南到北约一公里的长街，再加上两条横贯东西一公里的长街，宛如大大的“丰”字，烙在城市地图中。小巴一刻不停地从头走到尾，竟然走了十来分钟。来这里的游客，许多都是从周边城市赶来，在他们眼里，这里虽然不及去年的人流密集，但也足够繁华。“去年人流最多的时候，每个人之间顶多隔根手指头。”一位市场管理员回忆道，“但是现在逛是最好的时候，人那么多逛得多难受呀。”去年的爆火让他仍心有余悸。图源：小巴拍摄但他也解释说，现在是工作日，人群更多的时候是在周末，等到4月中旬时，去年的火爆可能又会再次复刻。随后，小巴决定去淄博另一块中心地带——山东理工大学旁的牧羊村——该烧烤店也是去年淄博爆火出圈时的网红店铺。从八大局到牧羊村，距离是6公里。骑着小电驴的小巴，一路把动力拧到了最大，然而在这暖洋洋的午后，只有空荡荡的街头。从市中心出发时，小巴已经看到不少烧烤店外贴着“店铺转让”的贴纸，而在骑行的沿街路上，更是大面积地看到烧烤街里空无一人的景象。图源：小巴拍摄直到半小时后，小巴终于来到了浅海美食市场。一个大院，两个大棚，两个大厅，密密麻麻，坐满了人。热气腾腾的烟气冒出，人声鼎沸的氛围，把停车观看的小巴熏出了泪水。抬头一看，红底白字的“牧羊村烧烤”招牌格外显眼。“热闹”这个词，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进入小巴脑海。冰火两重天的烧烤常态“去年爆火后至少新开了近千家烧烤店，我觉得基本上都倒闭了。”牧羊村烧烤店老板杨本新在会客室里告诉小巴，“剩下来活得比较好的大多是原来就火的店。”图源：小巴拍摄杨老板开烧烤店已经30年了，总店目前坐落在山东理工大学附近的浅海美食市场里。这个下沉式的美食市场，最初的形态只是个废弃的停车场。他刚开店时，这里只有他一家店，20年前就已出名。后来2020年薛之谦在附近开了场演唱会，点名吃他家的烧烤后，他的店和这个浅海美食市场的名头第一次传播到省外。去年淄博的爆火，让他的店真正成为人尽皆知的淄博网红烧烤店。杨老板认为在淄博的烧烤行业，是冰火两重天。比如他所在的美食广场，临近晚上6点时，自己店200多个位子已经坐满，而一棚之隔的隔壁及其他烧烤店，几乎难见人影。只有这边客人没有位子时，才会有一两个去隔壁店铺。冰火两重天的场景，在另一家网红店——金岭牛之然烧烤店也能看到。去年这家店的老板，因为躺在躺椅上悠闲玩手机，被寻觅美食的网友发现后，不得不起身工作，而一路爆火。图源：小巴拍摄即便该店远在淄博郊区的村庄里，还只是中午，但院子里300多个位子也同样坐满。而同村庄隔壁的烧烤店，正好相反，客人稀少。一位当地阿姨说：“是因为一些店都是去年新开的，现在淡季自然没有什么人。”“这个行业虽然没什么门槛，但还是遵循二八定律的。”牛之然烧烤店的毕老板告诉小巴，“生意好的还是老店，他有客源基础，本身这么多年了，再加上了去年新客户过来，所以人多。”去年的爆火，让他家店客流量增加了一倍。但据当地村民介绍，在爆火前，他家店就已经小有名声，由于处在回族镇，所以店内只卖牛羊肉，具备了区别淄博其他烧烤店的优势。从两位网红烧烤店老板的话语中，小巴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：淄博烧烤从去年爆火后、新人蜂拥入场——流量离场、市场洗牌——只剩下具备竞争力的烧烤店，其实就是行业高度竞争后的结果。换句话说，小巴在淄博看到的门可罗雀的烧烤店，本就是市场常态，并不值得惋惜和感到惊讶。图源：小巴拍摄而对于打出名声、具备竞争力的烧烤店，淄博当地政府、行业协会对它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。“去年淄博烧烤协会开了个高质量发展论坛的年会。”牧羊村杨老板说道。为了提升自己的竞争力，他不仅扩建了店面，重新进行装修，还花了50万元建了一个中央厨房，专门给自己的三家店供给新鲜食材，避免在未来的发展中出现供给端的问题。他还说，今年淄博的烧烤店如果有影响路人交通的情况，就会被禁止外摆。“上周开始，烧烤店的营业执照一律停发、不允许办了，就是怕不专业的人一窝蜂上来后又关门倒闭，造成不良的影响。”在淄博烧烤名声打响、经历行业洗牌淘汰后，无论是淄博烧烤的行业从业者，还是淄博政府、行业协会，看起来都未被一时的爆火和冷清所影响，在关键举措上显得克制且冷静。这个维度，远比单从客流量的多和少，粗浅地进行判断淄博烧烤凉没凉，更有观察价值。图源：小巴拍摄观察淄博的几个维度那么淄博的爆火，这一年除了给烧烤行业带来变化，还给淄博带来了哪些其他变化？一般而言，网红经济的扎根落地，会长期表现出两个效应——注意力经济效应，和溢出效应。注意力经济效应指的是，把注意力作为资源，通过吸引消费者注意力，来培养潜在消费群体，最终获得最大未来商业利益的一种经济模式。而溢出效应则是指，一个经济行为出现后，往往会影响到外部其他的经济行为。以这两种效应作为观察淄博的两种视角，或许可以更容易看到淄博一年来的改变。在淄博的两天里，小巴通过走访获得了一些信息，分成以下几个维度，以供大家来参考观察。◎人口流入在小巴的走访中，有不少当地居民说，过去的一年，看到了很多外地人选择在淄博工作。淄博火车站2021年淄博的城镇化率还只有74.63%，2022年则勉强提升到74.88%，但到了2023年，淄博的城镇化率直接提升了0.78%，达到75.66%。城镇化率越高，意味着更多的劳动力从农业转移到工业和服务业领域。并且去年淄博的人口净流入数量达到36.6万人。◎置业买房在浅海市场附近的一家饮品店老板告诉小巴，她从去年9月份来这里开店，就是看中了淄博烧烤爆火后带来的泼天流量。在她提供的视频里，即使快到了寒冷的11月份，为烧烤而来的人流还是能占据整个视频画面。图源：受访者提供一位淄博本地阿姨说：“去年爆火的时候，很多人都来淄博买房。”数据显示，从去年2月到7月，淄博的二手房均价从8438元/平米涨到8719元/平米。去年一季度时，淄博的楼市表现，也是三四线城市中最热的。而从投资、企业数据来看，去年淄博累计到位省外资金670.1亿元，同比增长8.0%，新引进过亿元项目429个，同比增长7.8%；企业数量增长6.2%，达到19.4万家，城镇新增就业5.9万人。◎高校人才吸引“淄博的知名度确实增加了，在介绍工作岗位的所在地点时，基本上大家都会知道这个城市了。这一点上对于转化人才肯定是有很多帮助的。”张月娇告诉小巴。她是淄博探也科技的董事，其企业主要做AI智能招聘业务，近几年刚被淄博招商引资进来。她明显感受到爆火后，淄博对人才的吸引，她告诉小巴：“有不少原来在一线城市的人才考虑回乡发展。我们淄博公司的两位人才顾问，就分别是从北京、天津回淄博工作的。”根据淄博新公布的数据，淄博去年新引入的高校毕业生数达到了4.3万。◎产业溢出淄博的爆火除了带动餐饮、住宿、文旅行业的发展，还牵动了淄博支柱产业的变化。“淄博的名声打出去了后，很多行业都因此受益，除了住宿、餐饮、旅游，还有陶瓷，都卖光了。”牧羊村杨老板说。“博山做琉璃、陶瓷的企业，多销售了产品，一年能顶过去三年。”童兵告诉小巴，“来淄旅游的人，不只是吃烧烤，还会顺路购买淄博的丝绸、陶瓷、琉璃。”他是山东盛日奥鹏环保新材料公司的董事会秘书，其所在的公司于2011年成立，主要做无机非金属新材料。淄博，中国陶瓷琉璃馆据陶瓷信息网数据，2023年，淄博产区大约有80%的陶企营收实现不同程度的增长，狮王陶瓷、远丰集团、京齐力陶瓷、鼎瓷陶瓷、名宇陶瓷、强强陶瓷等多家陶企的营收实现了两位数增长。◎营商环境去年淄博政府、市民、行业从业者多方政通人和的合作，让人有目共睹。淄博不仅在出圈后立即成立烧烤协会，新增烧烤专线，举办烧烤节活动，而且当时的淄博城管还会帮助小商贩推车摆摊。杨老板提到，如果今年4月份又有大批客流来到淄博，政府的相关部门依然会出大批人力来协助商家。如今在开办企业上，淄博政府把企业创立的一连串流程全部汇集到一个窗口，使得企业开办的全流程不超过2小时；在企业服务上，淄博高新区的企业服务站进驻园区，使得每个园区企业都能享受到“10分钟政务服务圈”的便利；在招商上，淄博会梳理筛选出本地汽车零部件企业，来按照规划建设汽车配套产业园，开展精准招商。吉利控股集团副总裁王召兴曾表示：“淄博的营商环境可以与江浙媲美。”这种种细节，或许是淄博政府努力呵护营商环境的真实写照。据全国工商联发布的“2023年度万家民营企业评营商环境”，淄博首次入围“全国营商环境地级市”前十和“全国最佳口碑地级市”前十。编辑手记罗马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。虽然在诸多维度里，或宏观或微观，都能感受到淄博的变化，但从不乐观的角度来说，这些变化大多并不算太明显。在网络上，这些也成了淄博遭遇争议的焦点。但一切都需要时间。淄博在爆火前依然是个老牌的工矿资源城市，之前在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和整治环保的过程中，也遭遇了重重困难。“淄博的工业转型是很艰难的，它一定会降低发展速度，也会有剧烈的阵痛，但是从支持服务烧烤行业、努力打造文化旅游产业，培育新材料新产业等方面，可以看出市委市政府的决心。”淄博文化馆馆长马国庆对小巴说道。作为2023年可能的最成功的城市营销活动，淄博爆火是一个现象级案例，但展望全球，从来没有一城一地能仅通过一个极其成功的营销活动，一夜之间大幅度改变城市的命运。淄博，海月龙宫体验地“万人烤场”如何把“名气”转化为“人气”，让短期的繁华转化为长期的繁荣，是淄博需要长期面对的难题。在目前，淄博已经做得足够好了。两千年前，“天下归齐若流水”“临淄市租千金，巨于长安”。两千年后，淄博重回盛景，再被问及“淄博还能火多久”时，淄博人大可笃定回答：“一万年太久，只争朝夕。”本篇作者|梅浩宇|责任编辑|徐涛主编|何梦飞|图源|VCG